《劍氣書香》[劍氣書香] - 第3章 青冢之謎

老者淡淡道:

「老夫何嘗欠過誰的死賬?」

壽服漢子一字一字道:

「黑——夜——摘——星——」

老者眼色陰晴不定,道:

「你說什麼?」

黑衣人道:

「好健忘,二十五年前你受人之雇,在漠北塔拉劍斃黑夜摘星,是不是就忘得一乾二淨了?嘿,姓謝的你大約不曾想到,這世上居然有人會將此事牢記在心底吧?」

老者道:「那麼你的名號——」黑衣人道:

「黑靈官鄒令森你總聽說過了,這是咱家師弟哈金福。」

說著,一指壽服漢子,老者道:

「老夫眼拙,令師兄弟此來是為了要報那黑夜摘星一劍之仇?」

壽眼漢子哈金福道:

「一點也不錯,黑夜摘星乃咱家至友,若不是為他訪仇,咱們自漠北千里迢迢趕到中原何干!」

老者道:

「所以說爾等不但認錯人,而且也找錯人了。」

那黑靈官鄒令森道:

「姓謝的你好沒出息,殺了人還要推三倭四,不敢承認么?」

老者冷笑不語,哈金福故意出聲激道:

「哈某瞧得出,你再沒有隨身帶劍的習慣了,咱家兄弟省不得要擔心一番——」

老者道:

「有什麼可擔心的?」

哈金福嘿嘿笑道:

「咱們最怕沒有牙齒的狗!」

他這話說得極是尖刻,其實是存心激怒對方出手,出乎預期的,老者只臉色變了一變,卻始終沒有發作。

哈金福與鄒令森兩人面面相覷,眼前這老者若是他們心中所想像的那人,一聞這話絕無隱忍下去的道理,但事實確又如此,難道他們真是尋錯了人?

老者冷冷道:

「爾等口口聲聲認定老夫姓謝,老夫多辯何益。」

黑靈官鄒令森朝哈金福打了個眼色,哈金福振身一掠,已把住大門當口,雙拳當胸而抱。老者眼睛一翻,道:

「不讓老夫出去了么?」

鄒令森頷首道:

「今日此事若不弄個清楚,你我便一道葬身火窟也在所不惜!」

一旁的趙子原暗忖:

「鄒、哈兩師兄弟的偷襲手段雖極卑劣,但能為友捨命。倒也不失為血性漢子。」

老者道:

「既然橋頭兒不放直船,老夫只有橫着過啦——」

鄒令森和哈金福兩人心裏都明白,老者這句話乃是要硬闖的意思,當下各各凝注一口真氣,準備對方的出擊。

老者長長望了兩人一眼,像是又改變了主意,緩緩說道:

「譬之,老夫是說譬之那姓謝的真在此地,爾師兄弟合手,量力能勝過他么?」

鄒、哈兩人相互對望一眼,他們料不到老者竟然會問出這種問題來,一時之間他倆都給怔住了,頃刻,鄒令森道:

「這個……實不相瞞,縱令咱兄弟聯手,也是毫無把握!」

老者「嗯」了一聲,垂目道:

「依此道來,爾等只單憑着一股血氣之勇了?可惜啊可惜——。」

哈金福變容道:

「你話說得明白些,咱們一生不受芝麻哽過喉嚨兒。」

老者道:

「老夫也懶得多費唇舌,不如就指點你們看一件事物,請隨老夫走吧……」

說著,轉首朝旁側的趙子原道:

「這位小哥兒若有興緻,不妨一道兒去——」

他舉步往門口行去,那哈金福叫道:

「姓謝的,這不要是你的故意緩兵之計!」

他把住大門不讓,鄒令森衝著他點了點頭,哈金福這才側身讓開。

鄒、哈兩人先行退出古宅相待,趙子原正要跟隨老者動身,陡聞砰然一聲巨響,整座屋樑夾着熊熊烈火突然倒塌下來!

趙子原震驚得不知所措,說時遲,那時快,他還未及閃避,只覺一股柔和無比的力量自左方襲來,他一個立足不穩,一連向前跌開數步,正好衝出大門,眼角瞥見一道蒙蒙白氣,急劃而斂,然後「轟」地一聲巨震,整座古宅已然塌盡,剩得一堆焦木餘燼,而半空中旋起的一道氣流,震蕩了許久方才歇止!

趙子原嚇得呆住了,回首一瞧,只見尋丈之外那老者立足而定,他大大的喘了一口氣,道:

「沒事了!」

趙子原望望倒塌的古宅,內心仍有餘悸,一時答不上話來。

鄒令森壓低嗓子道:

「好亮眼的身手!你敢說你不是姓謝么?」

老者默然不語,逕自舉步朝前行去,鄒、哈二人及趙子原也相繼跟在後頭。

沿路所經,但見鬼鎮已被祝融破壞殆盡,街道兩旁房舍已化成一片焦土,遍布着一堆一堆的火燼。

老者邊行邊自唏噓道:

「一把無名火將小鎮燒了個精光,天意如此——天意如此……」

出得小鎮,向墳場的反面方向而行,老者在一座小丘駐足,丘上有兩堆隆起的青冢。

冢旁野草叢生,螢蟲在家上飛舞環繞,和磷磷鬼火交映,趙子原目睹這般凄涼景象,無端寒意遍體而生。

那哈金福吸了口冷氣,道:

「你將咱們引到這荒僻之地,到底是何用心?」

老者默然的指着青冢上埋着的石碑,三人趨前一瞧,只見其中一個以篆體鐫刻着幾個字:

「喬如山為謝金印所殺,長眠於此。」

這幾字乍一人眼,趙子原只覺腦子一陣轟轟隆隆,一顆心子彷彿就在這一剎那間,被人提懸了上來——

耳里聽得那黑靈官鄒令森脫口道:

「喬如山?中州一劍喬如山?!我道他怎麼在二十年前無故失蹤,原來又是亡在你姓謝的劍下……」

老者並不分辯,他往前行數步,就在離這個碑石丈許遠的小丘右側野草叢中另有一碑——

「謝金印為喬如山所殺,長眠於此。」

鄒、哈一見碑上鐫字,神霍地一變,兩人膛目結舌,竟是一句話也出不了口。

在同一忽,趙子原也瞧清了這塊碑上的鐫字,一時他只覺得全身血液都涌了上來,什麼都不能想了。

他沉沉的望了老者一眼,老者卻避開他的目光,朝鄒、哈兩人道:

「兩位總應該滿意了吧!」

趙子原卻神思恍惚,一個勁兒的低聲喃喃:

「不可能!……絕不可能!……」

這會子,倏然一道冰冷的聲音自後響起:

「這是假的!」

丘上諸人猛可吃一大驚,循聲而望,只見趙子原身後不知何時已站着一個身材纖細、穿着一襲華服的女子!

那華服女子年紀約在二十六七,雖非天姿國色,卻另有一種雍容的氣質,只是芳臉上卻蒙罩着一層蒙蒙青氣,令人一望即生出一種森寒的感覺!

而她從出現到現在,連一丁點聲息也沒有發出,諸人幾乎完全不曾察覺,此刻又口出驚人之語,頓時把丘上諸人都震住了。

只聞老者沉聲道:

「這位姑娘方才躲在暗處,老夫不出聲喝破,你冒然現身倒也罷了,竟猶信口胡謅,哼哼,老夫……」那華服女子不待他話說完,冷然道:

「我說石碑是假的,這算是胡謅么?」

老者道:

「石碑還會有什麼真假之分?姑娘倒會說笑。」

華服女子道:

「不信咱們便挖墳一瞧——」

此言一出,諸人吃驚更甚,簡直不敢相信這話竟會出自一個女兒家之口。

老者厲聲道:

「挖墳?誰敢做出這種缺德的事來,老夫便第一個斃了他!」

華服女子道:

「是不是心虛了,你老?」

老者曬道:

「老夫向來不喜與女人多口。」

華服女子道:

「試想一想:那喬如山號稱關中第一劍,劍上功夫雖高,但能到在謝金印身上穿個扈隆的地步么?謝金印出劍之快、准、狠早已傳遍邏邇,豈會在一劍得手後,又落個與敵同歸於盡?是以這石碑不是假的還有什麼?……」

老者道:「姑娘分析得頗有道理,但仍忽略了一點——」

華服女子道:

「你老說說看!」

老者道:

「事實往往與想像相去不可以道里計!」

華服女子道:

「甭再說了,只因……只因我知道你老是何人。」

老者道:

「姑娘是發夢囈么?老夫……」

話猶未完,素服女子已截口用比冰還要冷的聲音道:

「謝金章!你還要裝么?」

那「謝金章!」三字好比三隻巨錘,狠狠在每人的心上敲了三下,立身在老者面前的鄒令森及哈金福兩人「蹬」「蹬」一連倒退數步,鄒令森瞠目道:

「你,謝金章?……你,你是謝金印的胞弟?……」

趙子原的震駭自是難以形容了,他在心中狂呼道:

「謝金印!……謝金印居然有一個胞弟!……」

老者神容一連變化了好幾次,陡然仰天一聲長嘯,道:

「盱衡天下,能認出老夫之人也是寥寥可數了,姑娘是誰?老夫心裏也是明白得很。」

那鄒令森道:

「適才咱等都錯將閣下認做是謝金印,說什麼也設想到他的胞弟上面……」

老者冷然不理,逞朝華服女子道:

「姑娘既已說出老夫身份,老夫迫得只有動手殺人了!」

他面上殺氣畢露,一掌徐徐抬起——

華服女子道:

「早料你老會如此,先且說說,那謝金印而今又潛隱何處,竟叫你老代他出面受過?」

老者道:「你知道得還不夠多麼?」

他一掌正待劈下,一側的趙子原陡然跨前一步,衝著老者道:

「謝金印在哪兒?你說——你說——」

老者怔了一怔,道:

「小哥兒有什麼事?」

趙子原滿臉血紅,斬釘截鐵地道:

「拚命!沒有第二句話!」

老者矍然變顏,道:

「年紀輕輕便要找人拚命,你知道自己是誰么?」

趙子原反倒一愣,那華服女子道:

「得了,這人不知自己是誰?還要你老替他說出不成?」

老者怒目瞪了她一瞪,道:

「姑娘省省口舌吧!」

華服女子道:

「你老……」

她方說出兩個字,突聞小丘西方林中傳出一道清越的長嘯,那嘯聲在夜空中縈迴,久久不絕!

老者乍聞嘯聲,顏色陡變,他再不打話,一轉身如飛縱去。

鄒令森和哈金福異口同聲喝道:

「慢走!」

兩人相繼縱身而起,緊跟在老者身後,往西方林中掠去。

趙子原略一猶豫,也待起身追上,那華服女子嬌喝道:

「你留在此地!」

趙子原一轉身,前方人影已杳,他心裏發急,疾然提身前追,行越數丈,忽地眼前白影一閃,那華服女子攔身在他的前面!

華服女子咬緊銀牙道:

「叫你留下,你沒有聽見么?」

趙子原就怕失去老者蹤跡,哪有心與她磨菇,情急喊道:

「閃開!」

他單掌拍出,乘對方閃避之際,身子接着一躍而前。

華服女子怒道:

「你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了!」

話聲中,玉臂抬起,一袖往趙子原背宮揮去。趙子原正自飛奔間,驀覺後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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