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氣書香》[劍氣書香] - 第1章 鬼鎮風雲

青衣少年道:

「還有五里路,年前在下還在鏢局幹活時,曾押鏢走過這趟路,別瞧這片蘆葦漫無際涯,其實在那林障的後面,就有村鎮了。」

那少女冷哼一聲,道:

「不要忘記現在你是我的兄長,還是滿口在下在上,哪有大哥對妹子是用這種口氣說話的廣青衣少年露出靦腆之色,道:「是極,是極,在下一時口快……」

那少女氣得花容變色,道:

「哼!當真是迂不可教。」

青衣少年淡淡一笑,道:

「其實除開喉嚨又干又渴之外,咱們可真沒有趕路的理由。」

那少女沉聲道:

「你忘了還有一件更嚴重、更要緊的理由……」

青衣少年臉色一變,道:

「妹子是說那跛……跛足的丑物會在半途截擊?」

那少女道:

「豈止那個丑物而已,如果爹他老人家料得不錯,這一路下去,不知還要遇上多少風險。」青衣少年道:「妹子多慮了,堡主是過甚其……」

下面「詞」字猶未出口,那少女已嬌喝道:

「住口!爹再三叮囑過,絕對不許咱們透露出來自太昭堡,你還是一個勁兒堡主堡主的叫!」

青衣少年滿面惶恐,那少女哼一哼,復道:

「你身為銀衣護衛之一,說話竟如此不知檢點,不曉得爹怎麼會選中你執行這次任務的?……」

話未說完,青衣少年突然以指掩口,輕「噓」了一聲,低聲道:

「有人……」

少女住口不語,一雙秀目迅速地往周遭一掠,只見雲霧低迷,霜花飄飛,除了蘆葦梢上一片風濤,就再難聽到什麼動靜了。

那少女白了他一眼,道:

「你聽見什麼了?」

青衣少年聳聳肩,道:「沒聽見什麼?只不過是我的直覺……」

那少女大意道:「又是直覺?一路上你那直覺也不知發過多少次了,卻連鬼影也沒出現一個!……」

青衣少年無語以對,兩人策馬前行,倏地馬前蘆草一動,一條人影自草叢中躍將出來!

那人橫身攔在馬前,身着白色布衫,年紀甚輕,約略在二十左右,面孔雖不顯特別俊美,但雙目炯炯有神,舉止之間,另有一種風儀,令人一見油然而生好感。

那布衫少年喝道:「喂喂,駐馬答話!」馬上青衣少年道:「什麼事?」

布衫少年望了那少女一眼道:

「閣下怎麼和這位姑娘並轡而騎?」

馬上青衣少年怔了一怔,道:

「莫名其妙!在下倒要反問兄台緣何有此一問了?」

布衫少年眯着眼睛道:

「只因區區看不順眼,這位姑娘怕是被閣下拐帶出來的,是吧?」

那少女聞言「咯…『咯」嬌笑不止。青衣少年沉聲道:

「兄台是無理取鬧了!」

布衫少年一派橫蠻道:

「無理也罷,有理也罷,區區無論如何是管定這事啦。」

青衣少年心念微動,暗道:

「這少年借口生非,不要就是那話兒?我且先試探一下再說。」

遂道:

「兄台待如何管法?」

布衫少年道:

「此話不啻承認那位姑娘果然是被閣下所脅迫拐帶了,憐香惜玉之心人皆有之,區區自然須得護……護花除害!」

青衣少年啼笑皆非,道:

「誰又承認什麼了?不妨告訴你,這位姑娘便是在下的妹子。」

布衫少年道:

「僅此一句就想搪塞過去?恁怎麼瞧你們也不像是兄妹,若非拐帶,只怕便是私奔的吧?」那少女插口笑道:「私奔便待怎地?喂,你講理不講理?」

布衫少年道:

「如是私奔,區區更難以忍受!」

馬上青衣少年轉首朝那少女道:

「此人胡說八道,妹子何用與他多費唇舌,咱們趕路要緊。」

他逕自策馬前行,眼前忽然白光一閃,那布衫少年左手飛快地扭住韁繩一拉一抖,馬兒受驚「唏聿」長嘶一聲,前足騰空而起!

青衣少年被翻離馬背,他上身一仰,在空中翻了個筋斗,輕飄飄的落下地來。

布衫少年衝口道:

「好輕功!」

青衣少年立足在對方三步之前,道:

「兄台是放橫么?」

布衫少年笑嘻嘻道:

「豈止放橫而已,區區要殺了你們!」

青衣少年溫道:

「兄台一再相逼,咱們始終隱忍,甭以為就是寒了你,只因……」

布衫少年截口道:

「只因你們相偕私奔,自知理屈,是以不敢發作是吧?」

青衣少年道:

「兄台是愈扯愈離譜了。」

布衫少年晃頭擺腦道:

「可惜區區有個毛病,便是嫉『私奔』如仇,一見男女私奔,立生殺心。」

馬上那少女嬌聲道:

「這種毛病倒真嚇人,你當作沒瞧見不就完了?」

布衫少年斬釘截鐵地道:

「不行,非殺不可!」

青衣少年患道:

「好得很,咱們大可痛快的廝殺一場……」

布衫少年一掌徐徐抬起,直劈而出。

那青衣少年猛可一挫身形,單臂微沉,反手倒抓了上去。布衫少年迫得一撤掌,身形驀地騰起空中,雙掌揮起有若開山巨斧,筆直往對方罩落!

青衣少年見他來勢驚人,心中微凜,身形一振平平滑後數丈,隔空用內力遙遙罩住敵手。

布衫少年仰天一嘯,身軀在空中足不落地的飛了五圈,到了第六圈上,雙掌一扳一盪,出招如雷,那青衣少年猛然發覺到方圓數丈之內,悉為對方拳風所罩,身形有如鐵釘一般,左右雙掌翻飛而上。

但聞「轟」一聲暴響,雙方錯身,布衫少年端立五丈之外,雙手平平下垂。

青衣少年呆了一呆,道:

「兄台屬何門何派?」

布衫少年冷冷道:

「無門無派!」

青衣少年道:

「難怪在下居然認不出你招數門路……」

語猶未盡,那布衫少年已是欺身來到近前,一掌揚起,當胸疾推而至。

青衣少年存心一試對方內力,他雙掌一合,也自平推出去,兩股力道在空中一觸正着,雙方都是一震。

青衣少年摧力運掌,內力源源吐出,卻見對方仍然有如淵停岳峙的停立着,身軀毫不挪動,內心不禁暗暗駭然。

他奮喝一聲,左掌一圈,右掌再出,布衫少年原式不變,平撞出去,雙方再度硬碰硬對了一掌!

青衣少年神情大是凝重,單掌連劃半圓,在尋丈之外,一霎時竟一連劈出九掌之多。

那布衫少年雙目圓睜,精光暴射,雙掌交拂而出,每接一掌,他便往後退開數步,最後他已和對方足足相隔了十四五丈之遙!

馬上那少女柳眉一皺,朝青衣少年低聲道:

「這少年不像剪徑之流,可能是窮極無聊……」

只聽對面那布衫少年高聲道:

「瞧不出閣下倒還有兩下子,罷了,閣下若肯出百兩銀子咱就袖手不管。」

青衣少年狐疑不定道:

「兄台這是敲詐?」

布衫少年淡淡道:

「有道是花錢消災,閣下不應冥頑不化。」

青衣少年道:

「這一仗打得毫無意義,在下當然極願化於戈為玉帛,但眼下我只能出得起二十兩……」

他說著,一面伸手人袋掏出幾錠雪白的銀子。

布衫少年搖頭道:

「區區生性不善討價還價。」

馬上少女插口道:

「有個兩全之策,二十兩銀子你不妨暫且收下,一月之後,咱們再將其餘的八十兩送到此地與你如何?」

布衫少年道:

「不妥,區區還是跟着你們一道走,直到收到那八十兩為止……」

那少女雙眼一眨,道:「一言為定……」青衣少年道:「妹子,你……」

那少女縴手一揮,他頓時住口不語,布衫少年瞧在眼裡,在心底哼了一哼,卻默默不作聲。

青衣少年道:

「在下顧遷武,兄台台甫可否見示?」

布衫少年道:

「區區姓趙,草字子原。」

他哈哈一笑,復道:

「咱們是不打不相識,閣下這位妹子的芳名何不一併見告?」

青衣少年顧遷武吶吶道:

「她……她……」

那少女嫣然笑道:

「就是問名道姓也要拐彎抹角,誠然小家氣得緊,我叫甄陵青。」

那身着布衫的趙子原道:

「甄顧之間,兄妹各有其姓,這倒奇了。」

少女甄陵青道:

「何奇之有?咱們是表……表兄妹……」

她略一側首,那雙泛如秋水的美目打量了趙子原一下,又道:

「喂,你沒有馬兒可怎麼辦?」

趙子原道:

「不勞費心,姑娘儘管放轡奔馳,區區步行當不落後。」

甄陵青不再說話,一拍馬背,當先縱出,顧遷武抖韁隨後跟上。

飛馬奔出十餘丈後,甄陵青回首一望,見趙子原仍立在原地未動,她寒着臉兒說道:

「姓趙的出現得太過突然,想來咱們先時所說的話,已被他聽進耳里,他藉口跟定咱們,必有用意,須得謹慎提防……」

顧遷武道:

「難不成他也為此事而來?」

甄陵青道:

「目下猶不能肯定,這人莫測高深,直令人難以惴度,但我終會將他的底子盤出……」

快馬奔馳,瞬間已與趙子原相距數十丈遠。

趙子原眼望兩騎漸去漸遠,睛瞳間忽然掠過一絲煞氣,他喃喃道:

「太昭堡……太昭堡……想不到這座古堡又有主人啦……」

他身子一縱,飛快掠去,不一刻已趕上了前面二騎。

那顧遷武見趙子原縱躍於馬旁,絲毫不顯得吃力,不禁贊道:

「兄台足利於行,這一身輕身功夫是沒有話可說了。」

荒路一直貼着野蘆盪往前伸延,愈走地勢愈低,一路上蘆花飄得滿天飛舞,把人馬全給沾白了。

越過平野,在遠處天雲交接處,出現一叢林障,一片青綠中現出一抹深褐色的曲線,兩騎三人加緊腳程奔去,不一刻便到了那座小鎮。

小集鎮建在空野大平樑上,大街小巷星羅棋布,三人進入鎮中,立覺氣氛有異,整個鎮內靜悄悄的,街上見不到一個行人,聽不到一語人聲!

顧遷武游目四掃,奇道:「是怎麼一回事?鎮上的人難道都死絕了?」

甄陵青「喔」了一聲道:

「事有蹊蹺,咱們分頭到各條街道去瞧瞧……」

兩人調轉馬頭,分別馳人左右的橫街,只有趙子原立在原地未動。

約莫一盞茶的時間過去,二騎又重回原地,甄陵青問道:

「有何發現?」

顧遷武搖頭道:

「連鬼影也沒見到一個!」

甄陵青道:

「那邊情形也是一樣,沉寂得駭人,看來這集鎮是沒有人居住了。」

顧遷武轉首朝趙子原道:

「對這反常現象,兄台可有什麼高見?」

趙子原淡然道:

「沒有人倒落得清靜,咱們今夜可一人住一間大房子。」

一語方歇,突聞甄陵青出口叫道:

「瞧!街頭那邊有人走過來了!」

顧、趙二人聞聲望去,在朝陽照射下,只見一人緩緩自街頭走來!

漸漸那人來得近了,依稀可見是一個面目清癯的老者,手上提着一籃菜疏水果,停在道上蹀着。

顧遷武橫馬擋在老者面前,在馬上欠身一揖道:

「這位老丈請了……」

那清癯老者望了三人一眼,道:

「不敢,壯士有何見教?」

顧遷武道:

「老丈是在下於鎮上所見到的第一人,不知此鎮……」

他語聲微頓,做了個詢問的表示。那清癯老者皺眉道:

「呵,壯士莫非感到鎮內之光景有異?」

顧遷武頷首道:

「正是,在下等本欲尋個店家進食果腹,不想此鎮竟是空無人跡……」

清灌老者沉聲道:

「鎮內居民早在半年之前,俱已紛紛相率遷往他處,只因……」

甄陵青忍不住插口道:「為了何故?」

清癯老者凜然道:

「只因此鎮經常鬧鬼,兩年來竟有數十人先後暴斃,個個死狀慘厲異常,死因毫無可查,抑有進者,一人夜晚鬼叫神號之聲屬引不絕,集鎮內外鬼影幢幢,住戶飽受驚擾,於焉相率他遷。」

甄陵青吸一口氣道:

「如此道來,本鎮竟是一座鬼鎮了?」

清瘦老者頷首道:

「不折不扣的鬼鎮!」

一直默然不語的趙子原忽地一步踏前,道:

「鎮中之人悉行他遷,緣何只有老先生尚逗留於此?」

清癯老者端詳了趙子原一下,面上忽然露出困惑的神色,衝口道:

「多麼像……多麼像當年……」

話說一半,似是有所警覺,忙換了另一種語氣道:

「小哥此問甚是懇切,老朽之所以稽留不去,乃是向來不懼鬼神之故。」

趙子原道:

「老先生膽氣之壯,是異於常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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