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虞山神傳》[天虞山神傳] - 第2章(2)

語氣遲緩輕柔,依照方才所見,緩緩道出他的前世。

「你前世出身富貴,卻家道中落,雖讀了些聖賢書,苦心鑽研,終究也沒有考上仕途,一生窮困潦倒,直至三十五歲而終。在你最困苦之時,沈影曾贈過你一件禦寒之衣,一頓果腹的飯菜,你一直將此銘記於心。今生種種,不過是你在還她的衣飯之恩罷了!」

益秉文眼皮鬆動,像是想睜開,卻無力睜開,溪月知曉他的意思,問道:「你想知道沈影的從前?」

方才進益家之前,經過李府門前,遠遠看見沈影的魂魄穿越幽冥結界,飄浮半空,在與親人做最後的道別,那般凄傷的場景,甚是叫人不忍。

溪月心中深受觸動,願意為他解惑,向他道:「沈影今生的夫君便是她前世的夫君。他們前世依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成婚,開始雖然生疏,但兩人日久生情,漸漸琴瑟和鳴。沈影初次有孕時,因故小產,自此之後身子一直不好,終生未再有孕,而她的夫君又早逝,未能為夫家綿延子嗣,成為沈影終生之憾。」

一陣寒風破窗而入,刺骨冷意將溪月的思緒拉回,她緩緩直起身子,望向窗外不遠處李府的紅牆闊宅,腦袋不由蹦出一個想法。

此刻若她身後能生出一團金色的光暈,再把身上黑色的衣裙換成一襲勝雪的白衣,倒像極了普度眾生的菩薩。

她自幼便通了天眼,能識人前世過往,瞧得見陰魂邪祟,是遠近的一名相醫。

所謂相醫,是為看相治病,主治,痴魔、心病。

但只可惜她縱有百般能耐,終究沒有菩薩的超脫與釋然,她斷得了別人的前世與今生,卻始終瞧不見自己的歸途。

溪月靜靜望着那段紅牆,紅牆之內,是另一番痴怨糾纏。

她近來看得多了,時常覺得情緣二字實在沒道理得很。這緣之一字,分明是兩個人的事,可這情字,許多時候,卻是一個人的枯守。

定了定神,她俯首看向榻上的人,為益秉文與沈影的這段緣分做出最終的判決。

「沈影她前世欠她夫君一子,今生特來相還。益秉文,她的良人不是你。」

窗外的雨聲絲絲入耳,輕輕打着節拍,四下安靜異常,時間彷彿定格下來,又彷彿頃刻間,便流逝了許多。

益秉文青黑的眼圈,流下兩行濁淚。溪月輕嘆口氣,終是忍不住再勸一句眼前的痴情人。

「你從前見到沈影因為她的夫君憂愁而感到心疼,可你見過他們的恩愛甜蜜嗎?世間的夫妻,朝夕相處,自然不只有風花雪月,你儂我儂,總會有雞毛蒜皮磕磕絆絆的時候。可不管前世還是今生,沈影的夫君都極愛護她,自她去後,若不是因為顧念她留下的孩兒,你當她夫君可又撐得過這幾日么?」

益秉文的眼角又有淚水滑落,他已水米未進多日,竟還能流出淚來。溪月知道,他這淚是為沈影而流。

每個人來到這世間,都會經歷許多劫數,歷經人生八苦,方才能回去。沈影今生最終要經歷的,便是放不下之苦。

她青年而逝,留下年邁的雙親,孤苦的丈夫,新生的孩兒,無一不是牽掛,無一不是放不下。

可有些東西是命數,縱有萬分不甘,終究無力回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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