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裏還在晃神，驀然被宋子霖的大嗓門打亂：「小柳，小柳，出大事了。」
柳如檀連忙伸出手制止住飛奔而來的宋子霖，生怕他這剎不住腳直接往牆上撞，見他這上氣不接下氣的樣子，問道：「出什麼事了，你好好說。」
「頭兒，貼了畫像在街上，兇手，還有兇手。」
宋子霖一邊喘着粗氣一邊往外倒話，斷斷續續地越說越離譜，聽他說話，得三分靠聽，七分靠猜。
柳如檀接過他的話茬，補充道：「你是不是想說，裴聞軒把地牢那倆兇手的畫像貼了出去，然後向外公布，他們的背後還有兇手是嗎？」
宋子霖一聽她的話，搗蒜似的拚命點頭，果然還是小柳懂他，可他一想，又覺得不對勁，瞪大眼睛問道：「小柳，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柳如檀瞥了他一眼，巧笑嫣然，眼底透出的狡黠更顯得整個人靈動艷麗，不免看得宋子霖有些呆了。
看着他這副呆萌的神情，柳如檀衝著他的額頭彈了個腦瓜崩，撇下他往另一側的廂房走去，宋子霖見狀急忙跟上：「小柳，你倒是跟我說說呀，到底怎麼回事？」
不一會，倆人來到了一間廂房前，大夫正從屋內出來，柳如檀急忙上前問道：「他情況怎麼樣？」
大夫搖了搖頭，嘆了口氣：「不太樂觀，我勉強用銀針吊了他一口氣，但能不能醒過來得看今晚的，如果今晚還不醒，那就回天乏術了。」
柳如檀沉默了片刻，繼續問道：「那地牢里的那個瘋子呢？」
柳如檀說的正是劉鐵匠，自那天他弟弟阿牛發病起，他就被嚇得瘋魔了，整日胡言亂語。
「他性命倒是無礙，只是神志不清。」
一個瘋了，一個暈了，這倒是什麼也問不出來了，柳如檀忍不住也嘆了口氣，隨後她回身看向宋子霖，目光上下打量道：「宋大俠，有一個任務可否託付給你？」
宋子霖聽她這聲客氣過頭的稱呼，膝蓋一軟，差點要往地上撞去，語氣頓時慫道：「小柳，有什麼事你就直說，在我心裏你和頭兒是一樣的，你一句話，上刀山下油鍋，我都替你闖了。」
這話仿若一束光，直衝沖地闖進柳如檀的心裏，頓時照得她心底一暖，除了翠娘一家，宋子霖是她在江陵遇到的對她最好的人了，得此知己，何其有幸。
她輕輕拍了拍宋子霖的肩頭，說道：「哪有油鍋那麼可怕，就一件小事，你召集幾個弟兄今晚守着這間屋子，別讓任何人進來，如果他今晚能醒，那我們就有機會從他口中得知幕後之人。」
宋子霖眼裡一亮，滿口答應了下來：「放心，這事交給我，絕對沒問題。」
說完屁顛屁顛跑開了。
柳如檀看着他激動的背影，忍不住納悶，得了個活兒這麼開心嗎？
和宋子霖分開後，柳如檀便來到辦公的偏廳，剛想開口說說這事，裴聞軒遞給她一封信函，示意她打開看看，只見信函上寫着御史中丞不日會到江陵。
柳如檀對官場上的事一向不甚了解，御史中丞是個什麼官，她看完仍是一臉莫名的神情。
裴聞軒看她這迷茫的樣子，當下便瞭然這人是個官場白痴，解釋道：「御史中丞官居五品，負責監察百官。」
柳如檀聽懂了，這是個比知府還大的官，於是問道：「那他不好好在朝中當官，來這幹嘛？」
裴聞軒徹底無語，已經不想耐心解釋了，言簡意賅道：「怕是得到什麼風聲了，總而言之，在他來之前，必須得從那兩隻老鼠口中得知幕後兇手的下落。」
只要不談官場，柳如檀腦子倒是轉得很快，她應聲道：「放心，已經安排人守着了，若他今晚能醒，或許可以從他口中打聽出遊醫的消息，你也可以和那什麼御史交差了。」
屋內倆人談得正起勁，沒注意到一抹殘影正打在窗戶上，悄無聲息地褪去。
金烏逐漸西沉，柳如檀來到後院廂房，看到宋子霖坐在門口，眼睛瞪得渾圓，直勾勾看着前方，一臉警戒狀。
她緩緩走近，宋子霖看到她後直接跳了起來：「小柳你放心，我一直在這守着，每一扇窗戶，包括屋頂都有其他兄弟在看着，保管一隻蒼蠅都進不去。」
柳如檀拍了拍他的肩膀：「孺子可教。」
隨後她踏入廂房，看到床上的阿牛安靜地躺着，面色依舊慘白，鼻息微弱，似乎隨時就要停止一般。
她心裏不禁升起一絲禱告，你可千萬別死。
夜色逐漸明朗，為保險起見，柳如檀直接守在床前，不知過了多久，床上忽然傳來了「窸窸窣窣」的動靜，像是有人試圖翻身，柳如檀急忙跑至床前，倏爾聽見阿牛發出低沉的**，她頓時驚呼道：「阿牛，你能聽見我說話嗎？」
守在門外的捕快聽見她的聲音，激動地將門推開，問道：「他是醒了嗎？」
等了一個晚上，大家都在盼着這人能活過來，至少要死也得留點線索再死。
柳如檀俯下身，靠近床上之人，輕聲問道：「告訴我威脅你的那人長什麼樣，我一定幫你報仇。」
柳如檀的身子擋住了床上的身影，門外的捕快看着她的背影，不禁干著急，在他眼前，柳如檀緊挨着那人，不斷地詢問：「你說什麼？
大聲一點，我沒聽清。」
他也忍不住伸長脖子想去聽一聽。
突然，窗戶發出「砰」地一聲響，整扇窗被掀開，一個人影被丟了進來，同時躍進來的，還有一道藍色的身影，正是裴聞軒。
俯趴在地上的人掙扎着想起身，登時被裴聞軒重重地踩在腳下。
說時遲那時快，柳如檀飛身躍至門口，將門口的捕快反剪雙手壓在門上。
他滿眼的不可置信，掙扎着大喊：「檀小柳，你抓我幹嘛？」
柳如檀嘴角邪魅一笑：「因為，你就是衙里那個內奸呀。」
對方還想辯解，柳如檀直接拽開他的手掌，裡頭赫然夾着兩根銀針。
「你這針，想要對付的是我吧，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剛才我要是聽見什麼，這針可就直接扎我身上了。」
「檀小柳，你怎麼平白誣陷人呢，這針是我拿來防身用的。」
捕快雙手拚命掙扎着，卻被柳如檀狠狠壓制着。
柳如檀嘴角上揚，勾勒出一個完美的弧度，緩緩道：「是嗎？
若你心裏沒鬼，為何要扒拉着門緊盯屋內的動靜呢，我是讓你守着這間屋子，不是讓你監視屋內，是不是有點過於盡責了呢？」
捕快被堵得無話可說，目光陡然一變，露出狠辣的神情，他惡狠狠地問道：「所以，今晚的行動只是一場局，目的是為了引我現身嗎？」
「不是你，是你們。」
裴聞軒腳上之力加重，踩得地上的另一捕快發出悶哼一聲，他淡淡地接過柳如檀的話道：「他們倆，一個想要滅口，一個想要殺人，真是配合得天衣無縫。」
話音剛落，柳如檀和裴聞軒不約而同地往倆人口中塞進一塊布，絲毫不給他們自盡的機會，隨後將倆人捆成粽子，丟給門外的宋子霖等人。
這一系列操作行雲流水，像是早就排練好的一樣。
宋子霖看着這倆人的默契，感覺一口氣憋在胸口，忍不住抱怨：「小柳，你又瞞着我，你和頭兒早就合計好了是吧，咱是不是朋友了，你怎麼什麼都不告訴我。」
柳如檀無奈苦笑道：「這回我們可真沒商量。」
「不可能，這麼大的行動難不成是臨時起意的？
我才不信呢！」
宋子霖環抱着雙手，一副氣嘟嘟的樣子。
柳如檀和裴聞軒對望了一眼，倆人都露出無奈的笑，要怎麼和宋子霖解釋呢，這還真的是臨時起意的。
早在聽宋子霖說起裴聞軒對外公告兇手背後還有真兇時，柳如檀就琢磨出了裴聞軒的想法，猜測他一定是想借鐵匠兄弟倆引出幕後之人，要麼是引出那神出鬼沒的游醫，要麼引出藏在府衙的內奸。
先不論這游醫和內奸是否是一夥的，單論他們的做法，皆是如出一轍，那就是想要攪亂江陵。
因此他們必不會放任鐵匠兄弟倆將真兇說出來，而是會選擇滅口。
所以柳如檀順水推舟，決定設下這一局，當她向裴聞軒彙報已經安排人守着阿牛時，裴聞軒便猜出她的想法，若是真想守衛，何必大張旗鼓，這不過是一出引蛇出洞。
嚴格意義上來講，他們是真沒事先商量過，只是這默契說出來，大概也沒人相信。
宋子霖一行人離開後， 柳如檀深深舒展一個懶腰，意味深長地看向裴聞軒。
經過這一夜默契的配合，不知為何，她看裴聞軒也越來越順眼了，至少這人做夥伴，還是不錯的，夠聰明！
裴聞軒的心底也生出異樣的情緒，他對人向來是含着三分忌憚，可對柳如檀，卻是莫名的信任，似乎可以放心把自己的後方交給她，無需顧忌。
第十三章  清風霽月接連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