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粗的枝椏拖到了地上，亦是千頭萬朵，紅粉粉的一大片，她從未見過這般古老的山桃，心裏喜歡得緊。
也見到了正在苑林食蒿食蘋的幾隻麋鹿，她也從未見過麋鹿，白色的不曾見過，棕色的亦不曾見過。
白日里並不聽見狼嚎聲，大抵是夜裡才會有。
十七心裏喜歡，因而便常來。
只是日光甚好的時候在古樹下閑坐，聽風，觀花，看雲，賞鹿，便已是人間佳事。
有一日原是十分尋常，她靠在樹下小憩，忽有什麼似在蹭她的一截小腿，睜眸看去，竟是一隻黃色的小狗在一旁拱來拱去，毛茸茸胖乎乎的十分可愛。
十七見了亦是喜歡，抱起來愛憐地撫摸它的小腦殼，輕柔問道，「小狗，你從哪裡來的？」
小狗只是哼哼唧唧，乖乖在她懷裡窩着，兩隻小耳朵在和風裡輕晃。
她不免問道，「你也沒有人要嗎？」
小狗嗚嗚叫了一聲。
忽聽有人笑吟吟問，「你是十七嗎？」
十七驀地轉身，見一與她年齡相仿的少女明眸皓齒，光彩照人，正笑盈盈地看着她。
她答道，「我是十七。」
「哥哥與我說起過你。」
那少女背搭着手走來，睜着一雙盈盈美目，看起來十分嬌俏可人。
想必這便是公主許蘩了。
十七原以為自己是見不得人的，不曾想昭華竟與旁人提起過她。
可惜許蘩說的是，「哥哥說你是他的戰利品。」
十七黯然垂眸。
是了，她是昭華在魏國繳獲的戰利品，連人都算不上罷。
許蘩兀自說道，「我才不這麼想。」
十七抬眉看她，見許蘩眸光清澈，並無半分低看她的神色，亦沒有半點盛氣凌人的模樣。
許蘩曼聲笑道，「這是雪狼，不信你喚它。」
「雪狼？」
十七奇道，原來小狗也能有這麼好聽的名字。
於是她喚了一聲，「雪狼。」
雪狼聞聲舔了十七一口，甚至還搖起了尾巴，許蘩見狀掩唇大笑起來，坐下來便拉住了十七的手。
「和我說說魏國的事吧，我還從沒去過魏國呢。」
「公主想聽什麼事？」
「你家裡都有什麼人？」
「我有舅舅和大表哥。」
「那你父親母親呢？」
「都不在了。」
「聽說你大表哥是魏國公子，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十七抬起頭來，眉眼清潤，「這世上再沒有人比大表哥好了。」
許蘩便笑，「你覺得大表哥和我哥哥比怎樣？」
十七心裏暗道，自然是大表哥好，也只有大表哥好，昭華是連大表哥的一丁點兒都比不上的。
她字斟句酌，柔聲細語道，「公主若見了大表哥就明白了。」
許蘩好奇道，「哥哥不好嗎？」
十七不說話。
但她心裏給了答案——不好，一點都不好。
見她不語，許蘩便笑着推她，「你說呀！
快說呀！」
十七經不住許蘩的推搡，抱着雪狼輕聲道，「不好。」
許蘩噗嗤一聲笑起來，似泉水一樣泠泠作響，「哥哥若知道了，定……」「阿蘩。」
一聲冷如淬冰的話打斷了許蘩。
十七心裏倏然一跳，慌忙起身施了禮，見昭華面色冷凝，眉峰分明，眸中是一片暈不開的墨色。
方才的話，還不知聽去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