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剛亮，秦晚川已經準備出發。
從老闆那兒得知走小路會快一些，他也沒猶豫，藉著微亮的天色迎着細雪上山了。
南方的雪並不是很大，四五米寬的道路上只鋪着薄薄的一層雪，樹葉末端凍成水滴的露水在微弱的光線中閃着淡淡的光芒。
秦晚川拿出手機，打開攝像，看着鏡頭笑道：「蔓蔓，我正在往天湖走。」
呼出的霧氣模糊了屏幕，他抹了一下繼續說：「雖然現在天還沒有完全亮，但我已經看到了遠處的山，真的很美！」
說著說著，他眼眶一熱，視線也變成了一片迷濛。
秦晚川狠狠地擦了下雙眼，暗罵自己的不爭氣，今天可是魏婷漫的生日，他怎麼能哭呢……「對不起蔓蔓，我又哭了。」
他苦笑着看着屏幕中有些狼狽的自己，然而心中卻又生了絲期待。
他邊走邊低喃道：「如果你還在，你一定會笑話我的吧？
畢竟我在你眼裡一直都是不苟言笑的人，但是我可是為了你啊，你怎麼都不來看看我……」隨着秦晚川的自言自語，天也漸漸亮了。
周圍的景色也逐漸清晰，遠處的瓦房樓房四散坐落着，近的地方可以看到起得早的老人在門外走來走去。
秦晚川停下腳步，遙望着遠方。
這裡不是一片雪白的世界，摻雜的綠色讓他的心底又多了幾分惆悵。
他已經適應了身邊沒有魏婷漫，但卻不接受她已經離開。
有時候他都不知道自己心裏在想什麼，或許也只有這樣，才能讓他的生活不會那麼無望。
秦晚川收起手機，轉身繼續走着。
可沒走多久，十幾米外的路邊躺着一個人。
他一愣，立刻跑了過去，見是一個二十五歲左右的女孩。
她穿着一件米色的羽絨服，圍着紅色的圍巾，看起來很虛弱。
秦晚川並沒有帶急救箱，只能先查看她的情況。
誰知道剛把她扶起來，那女孩突然醒了，看了他一眼猛地將他推開：「你誰啊！？」
秦晚川踉蹌了一步，險些摔到。
他蹙起了眉，看着一臉警惕的女孩，沉聲道：「我是醫生。」
女孩愣了愣，而後嫌棄地挪開了眼：「多管閑事。」
秦晚川頓時有種好心當作驢肝肺的感覺，女孩的抗拒讓他也不想耽誤時間，正準備離開時，卻聽見女孩倒吸一口涼氣的聲音。
他停下腳步，幾番思索還是回過了身：「哪裡受傷了？」
女孩像是看見了什麼猛獸一樣往後一仰：「我有老公了，別打我主意。」
「……」秦晚川臉色一黑：「我也結婚了，而且我並沒有想打你主意。」
女孩還沒回答，本就蒼白的臉好像因為疼痛而扭曲了起來。
她扭過頭，手捂住口鼻劇烈地咳嗽。
秦晚川耐着性子從口袋裡拿出紙遞過去，卻見鮮紅的血從女孩的指縫間滴落。
血砸在瑩白的血上很是刺眼。
「你……」秦晚川眉頭緊擰。
女孩也沒看她，只是從口袋裡拿出幾張紙擦掉唇角和手裡的血。
而後才轉過頭，強扯着唇角笑問：「你是醫生，能猜出我得了什麼病嗎？」
第三十一章 五味雜陳聞言，秦晚川眸色一暗。
能引起吐血的病有很多，但是他更好奇眼前這個年紀不大的女孩怎麼會獨自一人在這兒。
見秦晚川不說話，女孩哼了一聲：「沒勁兒。」
說著她就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朝去天湖的路走去。
秦晚川也站起身，看她走幾步就停下來喘氣的模樣，走了過去：「你還是去醫院吧。」
如果她想去天湖，以她現在的身體狀況恐怕到半山腰就不行了。
女孩忽然冷下了臉：「我才從醫院出來。」
聞言，秦晚川更覺她有去醫院的必要，但看她的態度像是沒有打算理他。
女孩回頭打量了他幾眼，忽然又笑了：「你也去天湖？
那就一起吧，萬一我死在路上也好有人幫我收屍，我叫唐婷，醫生，你叫什麼？」
面對她的喜怒無常，秦晚川淡聲回道：「秦晚川。」
唐婷哦了一聲，轉過頭繼續走自己的路，嘴卻沒閑着：「你怎麼一個人？
你老婆呢？」
出於她安全的考慮，秦晚川跟了上去：「你不也一個人嗎？」
唐婷眸光一暗，語氣低落：「對，以後都一個人了……」她的聲音很小，秦晚川並沒有聽清。
想要走到天湖需要走將近兩個小時，才走了二十分鐘，唐婷就已經喘不過氣，差點栽倒在地。
她倚着路邊的樹大口呼吸着，目光卻始終停在山頂。
秦晚川看她從口袋裡拿出一瓶葯，倒了一顆在手裡後仰頭吞下。
她的動作很快，但他還是看見了藥品上「嗎啡」二字。
見此，他眸色一沉。
嗎啡的止痛作用很強，但因為長期服用會成癮，不能隨便服用。
最重要這葯主要用於癌症晚期的病人。
秦晚川看着唐婷蒼白的臉，心裏五味雜陳。
她比魏婷漫也就小几歲，也正青春……唐婷緩了一會兒，胃部的疼弋㦊痛少了些許後她又抬起腿開始走。
秦晚川卻攔在她面前，義正言辭：「作為一個醫生，我建議你回醫院。」
唐婷瞪了他一眼，似乎已經聽煩了這樣的話。
她繞過秦晚川，沒好氣地說：「總歸是要死的，我才不要死在冷冰冰的醫院裏。」
倔強如驢的脾氣讓秦晚川無可奈何，最後還是選擇跟在她身後，以免出什麼意外。
又走了一會兒，唐婷又開口了：「醫生，你說人死了有靈魂嗎？」
聞言，秦晚川心頭微窒。
從前他不信，但是每次夢見魏婷漫時，他都覺得這世上也許真的有靈魂。
他也希望有，這樣至少他和魏婷漫還能見面。
可不等他回答，唐婷又嗤笑道：「你們醫生應該都是唯物主義無神論的，肯定不信。」
秦晚川沉默。
唐婷艱難地邁着步子，強咽下再次湧上喉嚨的咸腥。
這番隱忍疼得她眼尾發紅，幾近癱倒。
「醫生，你是不是背着妻子自己出來了？」
唐婷問道，企圖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秦晚川抿抿唇，聲音清冷：「我和她一起來的。」
這話換來唐婷一聲嘲笑：「男人的嘴，騙人的鬼。」
「……」第三十二章 離別的滋味對於唐婷十句有八七句帶刺的話，秦晚川面無表情，只當沒有聽見。
唐婷瞥了他一眼，眼神複雜:「你怎麼跟他一樣，都是悶葫蘆。」
聞言，秦晚川蹙眉，仍舊沒有說話。
又走了一會兒，唐婷越覺視線模糊，在疼痛和暈眩的折磨中，她猛地向前栽倒。
秦晚川手疾眼快地扶住她的手臂，從包里拿出暖水杯，倒了杯熱水遞給她:「喝點水吧。」
唐婷強睜着眼，看了眼面前冒着熱氣的水，並沒有接:「謝謝，不用。」
「……」秦晚川看她抬起頭露出一個勉強的笑容:「十二點之前我一定要走到天湖。」
說著，唐婷又邁開了腿，速度卻慢了不少。
按照她現在的情況，能在天黑前走到天湖已經是萬幸了。
秦晚川喝了熱水暖暖身子後走到她身邊:「你家屬呢？」
一個癌症晚期的病人獨自一人在這兒，甚至說出「收屍」的話，他總覺得有些不太對。
唐婷眸色暗淡:「走了。」
她頓了頓，又繼續道:「他扔下我走了，為了別人，連再見都沒有跟我說。」
沙啞的聲音里透着憤慨和不甘，更有微不可聞的悲涼。
秦晚川望向她，面色凝重。
這樣的回答讓他不由自主地認為唐婷的丈夫因為她得了癌症，所以扔下她離開了。
唐婷深吸了口氣，痛的身子顫了顫:「所以說你們男人都是騙子，說什麼要照顧心愛的人一生一世，但是走的時候又是那樣乾脆。」
秦晚川垂眸，不覺苦澀地笑了笑。
對於魏婷漫來說，他也算是個騙子了吧。
唐婷緊咬着牙，走走停停了兩個小時，離天湖卻還有一大半的路。
她氣喘吁吁地看着一直跟在身後的秦晚川，眼底終於有了絲善意:「不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