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凌霜緊蹙着雙眉，正準備開口說話，李勝卻直接拿過了謝墨衍手中的報告，隨即匆匆瞥了一眼顧凌霜：「手術已經準備好了，有什麼事出來再說。」
謝墨衍還沒反應過來，李勝卻已經轉身，背影消失在了二人視線之中。
顧凌霜蹙了蹙眉，視線落在了走廊之上。
謝墨衍這才鬆了一口氣，她眸色一片灰濛：「顧總，您要是想問什麼就等李醫生出來再說吧。」
顧凌霜沒說話，只是死死的盯着眼前的謝墨衍。
半晌過去，他終於收回了視線，轉身就走。
直到顧凌霜消失在了醫院，謝墨衍只覺渾身力氣像是被人抽走，癱軟的靠在冰冷走廊上。
……晚風帶着絲絲涼意。
顧凌霜走出醫院，路燈散着昏黃的光。
他步步走上車，透過車窗看着街道風景，心中的酸澀忽然蔓延開。
謝墨衍早就死了。
剛剛被他從景江別墅裡帶出來的謝墨衍，不過是一個同名同姓的替身而已。
司機靜靜的坐着，等待着顧凌霜發出指令。
良久，顧凌霜緩緩開口：「小陳，人會死而復生嗎？」
司機一愣，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話音落地，顧凌霜似乎是自己也覺得這個問題極其可笑。
他嗤笑一聲，不等司機出聲：「回景江。」
景江別墅。
顧凌霜看着眼前熟悉的大門，強忍着心中不適，一把推開。
眼前的一切都是如此的熟悉，這裡是他用來安置謝墨衍的地方，但是他回來的很少。
顧凌霜抬手打開了客廳的燈，白熾燈明亮的光線亮起，空氣之中的粉塵無從遁形。
一年來，他從沒有回來過。
但是顧凌霜自己也說不清為什麼，他一直在安排人打掃這裡。
視線落在茶几上的花，顧凌霜心中驀然一痛。
這是謝墨衍當年養的，現在還活着。
他蹙着眉在沙發上坐下，腦海中不由自主的閃過畫面。
很多年前，顧凌霜在圖書館的書架空隙之中看見的一雙眼睛。
那雙眼睛很漂亮，充滿着靈氣。
後來他知道那雙眼睛的主人名字叫做程薇。
而四年前，顧凌霜之所以將謝墨衍帶到身邊，正是因為她那雙和程薇極其相似的眼睛。
想到這，顧凌霜心中又再次湧上陣陣煩躁。
他靠在柔軟沙發上，不知不覺之中闔上了雙眸。
入夜，醫院。
手術室的燈倏然熄滅。
謝墨衍方才翻湧而上的困意在此刻消失殆盡，她快速起身，只見手術室的大門被人推開，李勝戴着口罩走了出來。
謝墨衍即刻迎上去：「李醫生！
手術怎麼樣？！」
李勝摘下了口罩：「手術很成功，你哥現在沒事，再過一段時間就能醒來。」
心中懸着的大石終於落地。
謝墨衍鬆了口氣，正想要道謝，卻見李勝目光複雜的看着她：「你是怎麼拿到手稿的？」
走廊上只有謝墨衍與李勝兩個人，看着曾經的恩師，謝墨衍一時不知道怎麼開口。
李勝看着她：「你今天怎麼會和顧凌霜一起來醫院？」
接連的問題拋出，答案呼之欲出。
謝墨衍輕輕嘆了口氣，聲音很小，說出的每個字卻都十分沉重。
「老師，我是謝墨衍。」
======第十四章======這個答案實在是太過荒謬。
李勝甚至還參加了謝墨衍的葬禮，可是現在，一個完全陌生的女人站在眼前，說是自己已經死去的學生。
可是除去這個答案，似乎再沒有什麼能夠解釋清楚。
李勝沉默許久，緩緩開口：「來我辦公室說。」
謝墨衍木訥的點了點頭，跟在李勝的身後走進了辦公室。
二人相對坐下，李勝端着熱水放在了謝墨衍的眼前。
謝墨衍感激的看了一眼自己的老師，雙手捧着熱水，熱氣氤氳上升，模糊了她的視線。
「一開始我也很驚訝，為什麼自己還會醒來。
可事實是，我真的醒來了，從一個陌生的身體里醒來，甚至是同名同姓，還是同一個職業。」
「不同的是相貌，以及我還有了一個哥哥，這一切實在是太過荒唐，不是科學能夠解釋的，所以在見到您的時候，我沒有打算說。」
謝墨衍的聲音回蕩在辦公室內。
她本來以為說清楚這件事需要很久，可沒想到的是也僅僅是三兩句。
李勝聞言，沉默的看着謝墨衍。
以他五十年來的人生經歷，這番話的可信度並不高，可是如果是假的，謝墨衍是怎樣拿到手稿，還有那似曾相識的熟悉感，又是從何而來？
眼前的女人五官沒有半分像自己的學生，可是那雙眼的神態……良久，李勝終於嘆了口氣。
他緩緩出聲：「能回來是好事，可是你為什麼還要和顧凌霜走在一起？」
「你之前就是因為他，才沒能下的了手術台！」
李勝的口氣十分嚴厲，他沒辦法說出「死」字。
提及之前的事，謝墨衍心中苦笑。
事實上，上一世的她是怎麼死的，比任何人想的都要慘痛。
謝墨衍抬眸對上李勝的目光，強壓下喉間苦澀：「老師，我也是逼不得已，沒有人能和他斗，不是嗎？」
李勝看向謝墨衍的眼神里充滿了複雜情緒，有心疼，也有不理解。
謝墨衍卻只是笑了笑：「謝謝你，老師，這件事我不打算告訴別人，我明天再來看我哥。」
話落，李勝也只好點頭。
謝墨衍與李勝道別之後，透過重症監護室的玻璃看了眼江辰，監測儀器一切安穩，雖然江辰依舊是緊閉着眼，但臉色明顯要比之前好很多。
謝墨衍感到一陣心安。
她走出醫院，打了輛車回到別墅。
沾到床的瞬間，謝墨衍闔上了雙眸。
夢中，她彷彿又回到了前世，顧凌霜的冷漠與厭惡，還有最後拽住自己的那灼人體溫，還歷歷在目。
翌日。
謝墨衍洗漱下床，看着窗外天氣晴朗，本來陰沉的心情好了不少。
她快速收拾好了自己，轉身下樓，卻忽然撞上了一道目光。
顧凌霜就坐在沙發上，手上拿着今早最新的財經報，高挺的鼻樑上架着一幅金絲眼鏡，陽光灑落在他完美側臉上，好看的謝墨衍甚至有一瞬忘了呼吸。
「你過的很悠閑。」
顧凌霜冰冷的聲音響起，謝墨衍回過神，昨天發生的事還歷歷在目。
謝墨衍強逼着自己佯裝若無其事，緩緩開口：「顧總給我的工作不就是這樣？」
顧凌霜絲毫沒有被她激怒，只是慢悠悠的放下了手中的報紙，取下眼鏡放在一旁：「是，你很有自知之明。」
謝墨衍自嘲的笑了一聲，對上了顧凌霜的目光：「顧總為什麼選中了我？」
顧凌霜聞言，聲音冰冷。
「因為你很像一個人。」
======第十五章======即使謝墨衍早有預料，可顧凌霜的回答還是化作了錐心毒藥，侵蝕着她的五臟六腑。
那是密密麻麻的疼痛。
她很像一個人。
這件事謝墨衍上輩子就知道。
良久，謝墨衍近乎自虐的勾起嘴角笑了笑：「知道了。」
顧凌霜神色依舊十分平淡，他瞥了眼謝墨衍，語調是慣有的漫不經心：「這段時間我會來這裡住，你做好準備。」
他的語氣就像是對着自己的寵物說話，甚至連寵物都算不上，不過是一個玩具。
謝墨衍心中瞬間湧上些許怒意：「什麼準備？」
顧凌霜聞言，看着謝墨衍的眼神變的更冷：「謝墨衍，你這是什麼語氣？」
「我查過，你之前在渝城的工資每個月五千塊不到，現在一個月我給你五萬。」
「你哥哥的病房，一天的費用就是你之前半個月的工資。」
說到這，顧凌霜冷笑一聲，視線落在了謝墨衍的身上。
那視線從上到下掃過，顧凌霜的聲音又再次響起：「我還沒有問你到底憑什麼賣的上這個價……」謝墨衍心間一顫。
顧凌霜是無往不利的商人，這是他最擅長的買賣，她怎麼敢想自己能討的到好？
而他口中的準備……謝墨衍的眸色逐漸暗了下去，譏諷開口：「從其他人身上找影子，顧總，你又比我好到哪兒去？」
她眼中的嘲意讓顧凌霜一僵。
顧凌霜剛想要開口，卻聽謝墨衍的聲音又響起。
「我知道了，顧總，一切都按照您的意思來。」
話落，謝墨衍轉身走出了別墅。
顧凌霜心臟傳來陣陣悶痛。
他視線落在了謝墨衍的離開的方向，無法言說心中快要溢出的那陣澀意。
良久，顧凌霜起身走出大門，徑直上了車。
助理透過後視鏡上瞧見顧凌霜